愛的嘰哩呱啦

http://news.ltn.com.tw/news/supplement/paper/789315  2014.6.21

白亮的燈光下，有個白色瓷盤，裝盛著五、六塊當令水果，有時是蘋果，有時是水梨，也許是鳳梨，反正全是當令水果。其時夜已深，沒有人再動過的水果明早會丟入廚餘，沒有被品嘗的機會。總是如此浪費，妳數落著母親，後頭還添加了一長串非洲的孩子無飯可食的現代寓意。母親不是不知道，但她還是執意如此，只 會惹得我們搖頭嘆息。孔子說的「色難」成為妳心中註解。

母親做的菜總是分量極大，大魚大肉兼大盤菜擺得像小戶人家過年時節，其實哪裡是有錢人呢？或者是軟言軟語，或者語帶威脅，請她別煮如此多，母親鮮少聽進耳裡，於是妳默背了《倫語》那段「事父母幾諫，見志不從，又敬不違，勞而不怨。」自以為了解了什麼。

大份量的菜餚終究吃不完，母親坐著吃，吃不完又封起來，打算當明日的午餐。於是，妳又有話可以說了。妳笑著說母親的身材不要吃太多，彷彿那樣的身材是她自己 造就的；又囑她隔夜菜對身體不好，像個嘮叨的老母親似的。但勞是母親的，怨是妳的。那些被額外烹煮的菜餚與水果，被懸置在另一個空間，其實有著自己應當跟 從的主人。或許是加班的姊姊，或許是夜歸的弟弟，也許他們都說了今夜不回家吃飯，那像風一般飄在母親耳裡的囑付，卻往往失準。被主管增加業務言語折辱的姊 姊，下班後拖著疲憊的身軀總饞著母親的美食撫慰；打完球吃過消夜的弟弟偶爾也飢腸轆轆地想著那盤中美食。於是，那份量總無法少，母親得預備著哪個嚷著不回家吃飯的子女，姍姍來遲。

常常回家蹭食的是我，已婚婦女不煮飯，在古時儘管不列入七出，總會引來三姑六婆的碎嘴，索性把丈夫拉回一同吃，其 樂融融。母親總要妳趁著女兒在睡時先吃，念著手腳不快些要怎麼辦？四個子女練就母親一番快食功力，妳只能瞠目結舌，自嘆弗如。於是，妳一邊讚嘆，一貫地慢食，撿些軟嫩的珍饈放在碗裡，留給妳兀自睡去卻吃不多的女兒。

母親總有一碗珍藏，如她豐沛的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