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條小生命住在我的肚子裡,從初始的乍信乍疑,慢慢接受,到現在對他充滿期待。

就寢時在恥骨上方偶爾摸到小小的硬物,都不禁猜測著是寶寶的手或腳。這個小生命呀,聯繫著我的喜怒哀樂,我總忍不住對他說話,猜測他是否安好。

這段期間其實頗為艱難,我們夫妻在心靈上都有番波折。

打工近四年,從天真的碩士一直到現在迷惘的博班,這之間學術生態的不理想令我灰心喪志。無法逃脫的制式打工生涯,與配合打工所衍生的生活步調拘繫著我,博士班該何去何從的問題,困擾了我近半年。終於等到約滿,腹中又有個小生命,我可以坦然說再見。

然而,「告別」於我總是不簡單,從大學至今我總需要一種特定的儀式去說再見,始可從容邁向下一旅程。離開的腳步愈近,我幻想著要以何種姿態道別,然而,始料未及的意外中斷了這一切,我沒有說再見的餘地。

 

婆婆突然辭世令我震驚,也必須面對伴隨而來的法事與後續處理。在台南待了近二十天,抽空的生命每天盡是祭拜與摺紙蓮花,我在恍惚中思考訊息的真假。猶記得事發前一週,倆夫妻南下省親的畫面。星期日我們即將北上,乘車時間在下午。前一天,外子在閒聊中告知父母我有孕之事。隔日一早,我步下樓梯,看見婆婆的身影在廚房裡切著竹筍。剁、剁、剁顯得那樣篤實,猶如不會改變的存在。臨行前,婆婆交代了我要小心,我應了一聲,一如往常的道別。

祭拜與摺蓮花、元寶、鞋子交錯,時間在那二十日裡彷彿凝結,我不能不懷疑訊息的真假。一喜一悲,令人愕然。意外發生當晚,外子連忙趕回台南,而我正因前日外子的夜班宿於娘家。在狀況未明的情況下,外子囑我明日再南下。意外隔天,我於嘉義高鐵再與外子相見,他憔悴得令我心疼,恐是一夜未眠。

 

為了肚裡的小生命,忙完法事後我先返台北,過程中疲憊的身軀是禮俗、對外子的憐惜與將為人母複雜的心態支撐著我。我不斷相信,又不能不質疑,日復一日在自我設問中悄然飛逝。二十日如一日,再回首我盡是恍惚。

我不能了解外子內心承受的壓力及傷痛,只能交替以人子、人妻、人媳與人母的心態反覆揣想著。因此,我在告別式前一晚的目蓮救母與孝女白琴的儀式中潸然淚下。那是多麼強的引力,必得讓一位母親離開她的摯愛,她的夫與子。我撫著微凸的肚子,喃喃自語。這輩子對外子與腹中孩子的憐愛,令我不捨再輕言離開,也許這是一名母親所能教我的最後一堂課。

 

回到台北我依舊茫然,過去的日子究竟是真的過去了嗎?半信半疑了幾日,我不能不強打精神建立一個充實而規律的生活,為了腹中的胎兒與往生婆婆的心念。那是我自以為一個母親對兒子的祝福與看顧,必將有一名女子來代替這種思念,並且終生執行。有了孩子,我益發愛戀外子,回想著我們認識、交往、結婚的每一細節,然後,喜悅地接受我肚裡愛的結晶,那是上天賜與我們神聖的愛的禮物。

原先,我無法說出這段曲折的日子,因為太過深沉。昨日,二姊鼓勵我記錄孕中大小事,是故提筆為之。僅以為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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