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的嘰哩呱啦

我逐漸了解年幼的妳也許不會記得這一切，但我會記得。

才育兒一年，卻好像歷經風霜。這一年來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，好友笑說我彷彿離開學術兩三年。為孩子做的改變真的很大，但老實說，似乎也沒那麼大，改變的只是心態。研究生的生活總是如此，宅在某個地方找資料、打論文，再被論文給打擊，最常出現的是研討會與圖書館兩種場合。照顧孩子也差不多，宅在某個地方餵食、陪玩與換尿布，不斷被孩子的哭聲中斷。乍看好像沒什麼不同，但這不同足以區隔出不同的自己。去深刻的愛一個人，保護她，為她設想擘劃，都是現在才學到的功夫。那不同於已經成年的伴侶在妳不開心時可以放生，讓他自由覓食，或說自生自滅。孩子不同，嬰兒不同，那朝夕相處的小生命內建了某些妳也無法理解的東西，妳就是愛著她，儘管是用妳的方式。在這些日子裡，妳練就了不好在履歷表上陳述的十八般武藝，那些餵奶的姿勢、換尿布的步驟與耍寶的花招，卻全都是血淚與熬著一鍋耐心昇華出的果實。然後，妳好像有些懂了。那些在電視上誓死抗爭的關廠工人、反核、為虐嬰案奔走的父母們原來都離妳很近，他們只是為著懷裡的那抹微笑奮鬥。就連妳那看到電視新聞報導弱勢孩子會落淚的母親，妳也有些懂了。

真實生活終於貼得好近，比那些明末清初的家國大事、學術名詞來得更近。妳懷中的寶貝未來也要走上那些妳行過的艱險，但能不能同妳一樣順勢繞過，無法預料。正是那些焦心的情緒去區隔出孕前、產後的焦慮，我名之為入世更深。曾耳聞母輩未育有孩子的遺憾，年少時不能懂，而今略有體會。我不想勸說身邊友人去孕育一個孩子，因為那是翻天覆地的變化。但妳盡可以想成那是神仙謫凡的旅程，只是那謫凡一遭，究竟是何滋味，還需要自己領略了。

去了解以往不懂得的堅持、淚水、奮鬥與努力，這是一個小生命所給的啟發。而我的收穫，則是夜半凝視妳安然睡去的臉龐，也幸福的闔眼安眠。